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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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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哥兒才撒歡了幾天又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看得相熟的人都有些納罕,都關心地詢問他這是怎麽了。

丘濬乞致仕的奏本還沒遞上去,文哥兒也沒到處嚷嚷對外只說沒什麽。

朱厚照都發現文哥兒仿佛在擔心什麽湊過去對文哥兒表達自己的關心:“怎麽啦?怎麽啦?是不是有人欺負你啦?你跟孤講孤幫你出頭!”

文哥兒狐疑地瞅了朱厚照一眼,懷疑這小子就是想去沖鋒陷陣給誰出頭都無所謂能讓他威風一下就得了。

他想想自己正在煩心的事,覺得朱厚照也幹不了啥,便也沒跟他細說。

朱厚照很是郁悶只覺文哥兒不跟他交心,沒把他當自己人傍晚去找他父皇母後一起用膳時便在那兒唉聲嘆氣。

朱祐樘看著自從搬去慈慶宮就天天撒歡的兒子突然犯愁,頗覺稀奇地追問:“照兒你這是怎麽了?”

朱厚照一臉惆悵地說道:“小先生有煩心事,不肯告訴我!”

朱祐樘:“…………”

這小子對他這個當父皇的都沒這麽關心吧?

不過想到那個拿到賞賜就到處請客吃飯、仿佛心裏頭從來沒有半點煩惱(兜裏頭也從來沒有半文閑錢)的小神童也會為什麽事苦惱,朱祐樘頓時來了點興趣轉頭問朱厚照:“什麽煩心事?”

朱厚照用“父皇你居然這麽笨”的眼神看向他父皇把自己剛才的話重覆了一遍:“不告訴我!”

就是不知道才郁悶呀!

他要是知道的話就直接幫忙了好嗎!

朱祐樘:“…………”

剛才兒子好像是這麽說的沒錯這不是被勾起了好奇心嗎?

張皇後聽著這父子倆在那裏討論王小神童到底有什麽煩惱不由有些無語。

這都什麽事啊?

他們一個皇帝,一個太子這麽關心人王小狀元在為啥事煩心做什麽?

沒過幾天朱祐樘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朱祐樘給這次的官修《本草》正式定名為《大明本草》並按照丘濬的提議由文哥兒這個翰林修撰負責監印。

至此明眼人都看得出朱祐樘欽點這個三元及第小神童不是擺著當祥瑞的,而是有心把他當未來的中流砥柱來栽培。

許多人待文哥兒的態度更為友善,有些甚至說得上是熱絡。

文哥兒對此倒是沒什麽想法,他從小朋友就多,再多點兒也無妨。

他舉薦朋友也不看親疏遠近,只看適不適合。像他與張靈相識更早,早前拿給太子看的不也是周臣的畫冊?

若是那些無心辦事只想著拉關系走捷徑的家夥,哪怕主動湊上來交好約莫也聊不到一塊去。

就在文哥兒拉著文徵明開始跟進《大明本草》下印事宜的時候,丘濬正式把乞致仕的奏本遞了上去。

丘濬這奏本寫得情真意切,先誠摯地表達了這九年來自己受到重用、沐浴皇恩的感激之情,狠狠地吹捧了朱祐樘一番,再表示自己年事已高、眼疾日益加重,竊據閣臣之位恐耽誤國事,祈求能早日致仕,給自己的四十多年旅宦生涯畫下個還算完美的句點。

朱祐樘幾乎是一看到這乞致仕的奏本,就想起了朱厚照前些天說的事。

想來是文哥兒早早從丘濬那兒知曉了這件事,所以才一直為此發愁。

朱祐樘倒不會覺得文哥兒是因為少了個閣臣靠山才這樣苦惱。

算起來文哥兒兩個正兒八經的老師還在內閣,文哥兒缺閣臣靠山嗎?那肯定是不缺的。

事實上哪怕謝遷、李東陽入了內閣,文哥兒平日裏與他這兩位老師往來仍是與從前無異,並沒有特意地去巴結討好。

而謝遷他們也只是多多安排文哥兒幹活,沒給文哥兒開過什麽後門、搞過什麽特別待遇。

想來是因為丘濬已經七十六歲,文哥兒擔心他致仕後會想著葉落歸根,一心要回瓊州去。

瓊州離京師那麽遠,少說得走兩三千裏的距離,年輕人尚且扛不住這樣的奔波,一個年近八旬的老人家如何經受得住?

朱祐樘是沒出過遠門的,對他而言光是前往天壇便是挺遠的路途,是以他想不出走上三千裏路得多辛苦。

光是為了丘濬這位老臣的身體著想,他便不能讓丘濬當真回瓊州去。哪怕真的允了丘濬的致仕,也得讓他留在京師頤養天年!

朱祐樘拿定了主意,便開始跟丘濬走起了慰留程序。

——大概就是一個說“臣一定要走”一個說“愛卿絕對不能走”,這個流程最少得走個三遍,不然就是不給老臣面子;有些執著些的,走個十遍八遍也不算啥事。

整個慰留程序一直走到十月初,朱祐樘才逐步從“可以免你早朝但你得繼續上班”退讓到“你可以退休了但要留在京師當朝廷的特聘顧問”。

考慮到丘濬一個宅子住了四十多年(還是他當年初入翰林院時朝廷分配的),修修補補那麽多年總還是過於老舊狹小了,朱祐樘便大方地下旨給他安排了個新宅子,位置還是在長安街上,離得不算遠,就在王恕家旁邊。

兩位致仕閣老住得近,以後朝廷有什麽需要請教他們的事情也好找!而且大家都退休了,平時也能走動走動、聊聊時政問題不是嗎?

退休不能忘憂國!

丘濬:?????

文哥兒得知朱祐樘這個安排後都驚了一下。

這是讓老丘和老王住兩隔壁,沒事吵個架調劑一下彼此的退休生活嗎?

只不過知曉朱祐樘極力留丘濬在京師,不會讓丘濬就這麽回遙遠的海南島去,文哥兒整個人都快活起來了,親自約上丘濬兒子去看他們家新得的大宅子,畫出平面圖帶回去問丘濬具體要怎麽安排。

需要什麽木匠啊鐵匠啊他統統都認識,保證可以幫老丘把新家的軟裝硬裝都搞得妥妥的!

那興奮勁活像自己要搬家似的。

丘濬聽得腦殼痛。

沒想到自己都一把年紀了還要折騰這些事兒。

只是見文哥兒以及一家老小都挺期待的,丘濬便也連著跟文哥兒討論了幾天。

最後丘濬決定把這新換的三進三出大宅子好生用起來,內院仍做日常起居用,外院這些屋子皆用來藏書。

既然丘濬已經致仕了,便不必和往常那樣閉門謝客了,往後家貧的讀書人想來借書讀完全沒問題。

丘濬還在文哥兒的建議下專門設了個供人閱讀和抄寫的閱覽室,要是往後新社成員聚會找不著地方也能來借用一下!

丘濬兒子:“…………”

他左聽右聽,只聽出一個意思:你們且在內院住著,這個前院歸我了!

這王小神童真就是一點都不跟他爹見外。

只是瞧著丘濬和文哥兒越討論越興高采烈,丘濬兒子知趣地沒說什麽。

新宅子又不是他這個當兒子的掙來的,他們這麽大個人了還天天沾爹的光已經很沒用了,有啥臉面對親爹的決定指手畫腳?

丘濬不是好享樂的人,丘家上下的生活也很簡單,在裝潢方面沒多少的要求,新宅子稍微收拾了一下便能開始搬家了。

搬家挑的是休沐日。

反正對他們這些有公職在身的人來說,休沐日就是喬遷吉日!

不然還能工作日請假搬家不成?

趁著天氣還沒太冷,早早搬進新家暖暖宅!

文哥兒召集了不少幫手,齊齊過來給老丘搬家。

內院的東西不好勞煩外人,都是自家仆從收拾收拾就搬了過去,加起來也沒多少東西,來回跑個幾趟就只剩下大件的家具了。

搬的主要還是丘濬的藏書。

看著收拾出來的一摞摞的書,來幫忙的人都嘖嘖稱奇,只能感慨丘閣老當真是兩袖清風只有書!

許多讀書人搬家大抵也都是這般光景。

文哥兒怕有人把老丘的寶貝書弄丟了,提前劃分好各種類型書籍的具體擺放區域。

他全程跟著跑來跑去,安排大夥把書擺到指定書架上,算是邊搬運邊給即將落成的真·丘家圖書館來了次有組織有規劃的大整理。

負責搬書的不是謝豆他們這些正在習舉業的學生,就是文徵明他們這些庶吉士,全都是頗有學識的讀書人,想完成這個巨大任務可太簡單了!

見文哥兒號召了這麽多人來給自己幫忙搬家,丘濬便在自家的新廚房開了火,親自蒸了好些閣老餅給大夥嘗嘗。

餅出鍋的時候隔壁王恕都過來了,說是怎麽都得來拜訪一下丘濬這位新鄰居。

以前吧,兩人關系不好,王恕哪怕久聞閣老餅的美味也沒由頭去討餅吃。

現在兩家成了鄰居,王恕便沒忍住不請自來了。

今兒他非得嘗嘗連陛下吃了都讚不絕口的閣老餅是什麽味道不可。

丘濬考慮到王家兒孫都被文哥兒喊過來幫忙搬家了,哪怕還是打心裏看這老王不太順眼,最終也沒有把王恕趕走。

既然餅都蒸好了,讓這家夥吃幾個也無妨。

搬家著實不容易,哪怕人手再多也是挺累的,到了吃東西的時候便不講什麽規矩了,拿了熱乎乎的閣老餅便往嘴裏送。

文哥兒也吃得十分盡興。

自從知道老丘被朱祐樘留下以後他就再沒有煩惱了,每天不是樂顛顛地去監印《大明本草》就是樂顛顛地謀劃著怎麽幫老丘搬家,連他在老丘家種的那些花花草草(比如長了好幾年的老樁枸杞)都被他一棵棵地挪到了新宅。

即便知道不讓老丘回老家有點自私,他還是更想留老丘在京師。

古人不都寫詩說什麽“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嗎?離開久了,回老家也成客人了,哪裏有京師這麽熱鬧這麽便利!

文哥兒了卻一樁心事,整個人瞧著都精神奕奕的,連幹活都更有勁了,每天屁顛屁顛跑去看人刻雕版。

作者有話說:

文崽(攤開新宅平面圖):這裏!我們放書!這裏!我們會客!這裏!我們新社開會!

老丘:對頭,對頭。

老丘兒子:?

更新啦!

註:

①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引自賀知章的《回鄉偶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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